研習營的設計與宗旨：總相與別相的結合

「緣起性空」雖然是佛法的核心道理（總相），但許多人並不清楚如何將其運用於禪修之中。本次兩日營的目的，正是為了讓大眾能對如何正確運用「緣起性空觀」給予實際的指導。 課程設計上，研習營採解行並重，相輔相成： •    上午：禪修實踐 (半日禪) — 於半日禪中，指導並實際修持「緣起性空觀」。 •    下午：研習提問 Q&A (理解) — 透過問答與研討，釐清知見，深化對上午所開示法門的理解，從而將正見融入修行中。 佛法中的每個道理都包含總相與別相。在此二日營中，主題「緣起性空」是總相，而別相則是將此道理應用於每一個特定的因緣、特定的情境。本次禪修，即是以「觀呼吸」、「全身覺照」及「十二因緣」作為落實緣起性空觀的三個具體「別相」法門。

法門之一：觀息與緣起性空的體證

見護法師指導的觀息法門（觀呼吸），雖然看似簡單，卻是直趨緣起性空、開啟智慧的關鍵。 法師指導學員端身正坐，雙手結金剛拳印，將注意力專注在呼吸上。修行的要求是「正念相續」——每一剎那，心都在當下，做著當下唯一的工作：觀呼吸。不思過去，不想未來。 •    知（覺知）而非想（意識） ：法師強調了「知」與「識」的差別。「識」是意識的分別心在貼標籤、想事情、用語言文字思惟。真正的觀呼吸，不是「想」「我現在在吸氣」或呼氣，而是用覺知的心（知），直接體會空氣從鼻孔剎那剎那進出鼻孔的事實——這是一種現觀的經驗，一種直接的體會。 任何時候，若感到累、壓力大、心不安或有情緒時，若能依此法門，用「知」清楚覺照、了了分明、正念相續，在幾分鐘內，心就能靜下來，身心達到放鬆專注的狀態。 透過對呼吸「剎那剎那」的覺知，學員開始體會到人生的實相之一：無常。 •    剎那無常 ：一切法都是剎那變異的。當覺知到當下這一剎那的吸氣，它就已經過去，不會回來。 •    心性無住 ：既然每一剎那都在變異，呼吸是無常的，那麼心也就無法停留、留不住、停不住，這就是心性的本質之一：無住。心不應住過去、不住未來，也不應住現在；因為「當下你一知，就變成了過去，怎麼住？」 •    執著的定義 ：執著正是違背「無常」和「無住」的真理。執著是「明明人生一切法的是無住、是無常，我們偏要把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情定格下來，不要它變化，要它維持原狀」。這種不可能的事，導致了痛苦和自我束縛。 觀息法門進一步揭示了呼吸的緣起性空，破除「我」或「主宰者」的幻覺。 •    誰在主導呼吸 ？呼吸的發生並非由一個「我」或一個「控制者」所主導。修行者並不需要告訴自己或身體去呼吸，身體「自己就會呼吸」。 •    複雜的因緣和合 ：呼吸是因緣和合、緣起緣滅的結果。法師詳細闡述了這因緣：空氣進入鼻孔，透過肺部千萬的細胞組織，巧妙地將氧氣附著在紅血球上，紅血球將氧氣帶到全身上下，燃燒葡萄糖產生能量，同時產生身體不需要的二氧化碳。這些二氧化碳再被帶回肺部，透過鼻孔排出。 •    物理與業力 ：這整個過程「是誰在主導？」——沒有一個主導的人。肺部並沒有意識要將氧氣放入血液或將二氧化碳排出，它只是自然地隨著物理、化學的因緣在做這件事情。甚至連決定我們擁有這樣一個可以正常呼吸的身體，也是過去世的業力自然而致。 •    呼吸的空性 ：正因為呼吸是剎那剎那因緣和合而生滅，所以它根本沒有一個實體，也沒有一個主導者。它就是一個連續不斷的過程，所以呼吸是空。雖然是空，但空不礙緣起，有因緣你就呼吸，沒因緣（一口氣不來），色身就敗壞了。 在觀息法門的最高層次，見護法師指出，學員不應去尋找一個「能觀的人」。 •    無我相的體現 ：「沒有觀呼吸的人，能觀的人」，有的，只有當下這一念心——「當下這念心知道這空氣在鼻孔的變化」。 •    當下的知 ：真正的觀息是「沒有能觀的人，沒有所觀的呼吸，只有當下，了知空氣的變化，心在當下，無常、無住、清楚覺照、正念相續」。

三、法門之二：全身覺照與對「受」的穿透

全身覺照是另一重要的「別相」修行法門，旨在引導學員透過覺知身體上的各種感受，來體會緣起性空的道理。 全身覺照的原理是將注意力放在整個身體上，覺察、覺知、覺照身體的任何感受。 •    覺知與意識的差別 ：當身體產生感受（如風吹到臉上的涼意、打坐時的酸麻痛）時，覺知的心（知）應當下就了知，但不產生第二念、第三念、第四念。這些後續的念頭，如「太熱、我不喜歡、要多吹一點」，都是意識的分別心在加工、貼標籤、做分析比較。 •    放下分別心 ：法師引用「至道無難，唯嫌揀擇」指出，在禪修中，我們不是要成為一個是非不分的人，而是要清楚覺照所有感受，但不需要動用意識去貼標籤、執著好壞、由其是產生喜歡與不喜歡（貪戀與排斥）。這種比較心，正是痛苦的根源，也是無明。 •    全然接受 ：在全身覺照中，心須「如如不動」。對於任何感受，不論是舒服或不舒服（酸、痛、麻、緊），都全然接受、不排斥、不貪戀。 全身覺照最核心的體會，是穿透「受」的虛妄，直觀其剎那生滅的本質。 •    感受的本質 ：所有的感受，不論是身受或心受（情緒），都是「如露如電」。它們一閃即逝，當處發生、當處滅盡。 •    心粗導致的錯覺 ：我們之所以會覺得腿上的酸痛持續了十分鐘甚至一整支香，是因為我們的心太粗。當酸痛來臨時，意識心立刻加入了「想、行、識」的運作——「酸啊、討厭、什麼時候才過去」。這種意識的加入，將剎那生滅的實況貼了一個標籤，變成了「我的腿一直都在酸痛」的一件事情，這就是形成了「受想行識」的閉環，產生輪迴不已的業力與執著。 •    流變的覺察 ：如果用「知」直接觀照，就會發現所有感受都是剎那生滅的。即使是相似的感受，也只是「相似相續」，而非「同一件事」。心越細，有禪定，則更能覺察到這種剎那的流變（流動、變化）。 見護法師鼓勵學員，即使心性仍粗，只能感覺到一秒或半秒的變化，也當下全然接受自己的狀態，時時練習，從而現觀體會到身心的無常性、變異性與因緣的改變。 如同呼吸，全身覺照也揭示了身體的緣起性空。 •    身心的無常 ：身體不是一個「一」。每一秒鐘，身體上有千千萬萬個細胞死亡，新的細胞被創造。身體是無常的，如同河水一樣，不斷地流變。 •    非主宰性 ：師父提問，是誰在做主讓身體老化、變化的？大腦管不了這麼多，也不是一個內在的「我」或「靈魂」在發號施令。身體的運作，如晚上睡覺排毒、白天食物轉化為能量，都是它自己依據大自然的因緣法則（業力）在運作。我們有很多身體的變化並不知情，也無法完全主宰。 •    身體的空性 ：身體沒有一個不變的實體，沒有一個固定不變的東西叫做「我的身體」。它只是一個相續不斷、剎那生滅的過程 (process)，因此是空。 與觀息一樣，全身覺照最後也當捨棄能觀的「我」。 •    五蘊皆空 ：找不到一個不變的「我」。當下的身體和十年前的身體不同，當下的想法和十年前的想法也不同。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（五蘊）之中，怎麼找都找不到一個不變的我。 •    佛性的體現 ：有些人可能會害怕「我空了，那我要依靠什麼？」 法師開示：太陽在空中，它依靠什麼呢？ 當下這個「知」，如日處虛空，本來自在，無所依靠。對自己的「知」徹底明白時，就是佛的心。

四、法門之三：十二因緣的性空觀

第一天所練習的「緣起性空觀」透過「不思惟修」的方法如「觀息」、「全身覺照」。第二天，見護法師指導大眾運用「思惟修」，透過十二因緣（無明緣行、行緣識、識緣名色、六入處、觸、受、愛、取、有、生、老死）來觀照緣起性空。 十二因緣的第一支是無明，代表錯誤的知見、錯誤的認知以及由此引起的錯誤思惟模式（即見惑與思惑）。 •    「無明」的緣起 ：師父教導學員：觀照自己的無明來自何處。無明並非今天才有，它受到無數無量無邊的因緣影響。例如，童年從父母學來的處理情緒的模式，以及過去世帶來的習氣。 •    無明的空性 ：由於無明是眾多因緣聚合的產物，它不能說「是我的無明」，也不能說「不是我的無明」，非我非非我。 •    「行」的空性 ： 無明緣行（行為，即造業）。我們的所有行為（身、口、意）都受到無明和無數人的影響（如父母、老師、朋友、電影人物）。因此，行（業力）也是空性，非我非非我。 •    善惡業的空性 ：善業或惡業的結果不是固定的。例如，因犯錯被開除（惡業）卻因此接觸佛法，最終得解脫，那麼當時的惡業難道真的是惡業嗎？ 反之，成功若導致自傲自滿，最終走下坡，那還是善業嗎？因此，善惡業也是空性。 •    無作者、無受者 ：雖然因果業力真實存在（有業、有因果），但佛法中沒有一個實有造業的人，也沒有一個受果的人（無作者，無受者），唯有念念相續的五蘊。當了知無明、行皆是空性後，就不再糾結於「是誰的錯」。重點應轉向轉苦為樂，以平靜客觀的心態處理當下發生的問題，提升自覺與拔苦。 •    識（心識）與名色（身心）的空性 ：識、名色、六入處、受，這些是我們這一輩子身心當下的果報。        ◦    色身（身體） ：身體是物質的聚合（色蘊），不斷流變。我們無法找到一個不變、能主宰的「我」來控制它。身體的界限模糊，空氣、食物不斷進出，難以明確界定「哪個是我」。        ◦    心識（識、受、想、行） ：我們的心理狀態、情緒（受蘊）、想法（想蘊）、習氣（行蘊）都是不斷生滅、聚散的。所有的思想、看法都受到無數因緣的影響，並且會隨時間改變。        ◦    結論 ：無論身（色）或心識（名），都是緣起緣滅的空性。沒有一個不變的「我」（無我）。 •    解脫的當下 ：        ◦    我相、人相的空性 ：既然自我（自己）是空性，他人（人相）也是不斷流變的心念河流（識蘊的聚合）。當有人惡言相向時，如果心在當下，了知聲音的剎那生滅，則根本就沒有能罵所罵，也沒有罵這件事情，即是三輪體空。苦惱來自於意識執著於過去的標籤和虛妄的錯誤認知。        ◦    一念轉空 ：苦與樂只在一念之間。當知見轉正，了知一切皆是空性、緣起，沒有不變的「我」在被愛或被罵，心就清淨自在，當下即解脫。        ◦    生老死的空性 ：每一剎那的發生都是生，每一剎那的過去就是死。生老死是虛妄的，唯一實在的只有「當下這念心知」。 總結而言，見護法師教導大眾，無論是透過不思惟修的專注覺照（觀息、全身覺照），或是透過思惟修的十二因緣觀，最終目的都是要打破對「我」和「法」的實相的錯誤認知，體證一切現象的緣起性空、無常、非一、非主宰的真實面貌，從而實現解脫與自在。

五、總結與實踐：從正見走向自在

通過這兩天的研習與禪修，見護法師為學員提供了將緣起性空的正見融入生活的具體指導： •    直觀實相，放下意識加工 ：我們平日透過意識心所感受到的世界，往往是經過意識加工的結果。例如，覺得珍珠奶茶特別好吃，是因為化學香料和糖分的刺激。但透過禪修，心性轉為清淨時，就能在清淡中體會到無窮的滋味，直觀身心的真實狀態。 •    接受與抉擇 ：世界上的一切萬法，有些因緣我們可以掌控（如選擇禪坐、反變知見），有些因緣我們不能掌控（如腿酸麻、他人批評）。不能掌控的，就應接受。 •    心性決定命運 ：當因緣發生時，我們的抉擇至關重要：是起分別、貪著、瞋恨？還是用佛法的道理，產生正知見，以正見覺察覺照？這個抉擇，將決定我們的心將越來自在，還是越來苦惱，也決定了未來的業力與命運。 •    當下之知即是佛性 ：禪修的目標，就是提升我們「當下這個知」的覺照力。雖然「沒有一個能觀的（不變的）我，沒有一個所觀的身」，但每一個當下，這個知是在的，這身體的感受也是在的，只是它是剎那生滅，無始無終。 見護法師強調，禪修並非要求我們迴避世事，而是要用清淨、客觀、平靜的心來處理當下的障礙與問題。當體證到「因為緣起，所以空；因為空，所以皆是緣起」的實相後，修行人便能放下對「誰的過錯」的糾結，轉而全心全意地實踐拔苦與利樂眾生的菩薩行，這才是修行的重點。 本次二日禪修研習營，為與會者指明如何實現無住、無我、無苦自在境界的實踐道路。這不僅是理論上的學習，更是修行上的親身體驗。學員們透過見護法師的指導，親身領會了將緣起性空的正見融入觀行之中，為其未來的解脫行與菩薩行奠定了堅實的基礎。